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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文学 > 穿破烂啦的女魔头倪好李茂 > 路边有个小娃娃摔倒啦
 
我拎着我的鞋坐在马路牙子上,眼泪汪汪,想起来小时候的歌——“路边有个小娃娃摔倒啦,哇啦哇啦哭着喊妈妈……”

越想越难受,我真的是突然摔倒了,我也真想妈妈。但我一向对我妈报喜不报忧,更何况她这个点儿肯定在准备晚饭,我要是说什么她可能连饭都吃不下了,想了想说,也不是出车祸或者和异性开房被捕这种事,还是不要打扰亲妈吃了晚饭去跳广场舞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茂来了,我坐在她车里发呆,我跟她不熟,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傻啊?”李茂听了我的遭遇,立即回应,“人家是让你走,不是让你马上走!你真是缺心眼儿啊!你就这样霜打了一样一句话没说就出来了?人家以为你疯了呢!至少还得一个月,工作还得做交接,封面还在你手呢,工资还没结算呢,你当人家能轻易这么就放了你啊!你就这样傻呵呵出来了估计你公司的人事也吓惨了吧?你以前没离职过啊?”

李茂在骂我这事儿上很是流利啰嗦,但办正事时候她从来不说废话,这是她的风格。她递给我一张名片,让我把简历发到那上面的邮箱,说帮着问问朋友任职的杂志社要不要编辑。

我接过名片,是李茂的,租她的房子三年,我才刚知道丫也是做杂志的,还是主编,虽然也是三流杂志。

我心里特别酸,酸她是主编,也酸在我这么尴尬的时刻能出手相救的,居然是她这个跟大姨妈一样每个月只见一次,一次就要走我一半工资的没人味儿房东。

我心里还五味杂陈,人事的电话果然追来了,电话里是小人事战战兢兢的声音:“倪好,我们说的离职是下个月,不是让你马上就走,那、那……你明天还得来上班……还、还……还得做交接,主编说你这期封面还没交稿……所以……倪好……你还得来啊……工资还没给你结算呢……”

“我明天不去!”我一句回去,对方可能脑海已经空白了。

“啊?那……”

“我明天约了采访崔臻美,后天我过去交稿。”我给人事一个好答复,用的还是好口气,听上去跟个正常人一样,一点点哭腔都没有。李茂伸出大拇指对我点赞。

李茂说:“都快7点了,我饿了,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饿了该散散心吗?不是该吃饭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茂已经踩油门,沙尘暴似乎过去了,风透过开着的车窗抚摸我刚刚泪水干涸的脸,我脑子又开始走私: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天知道我这脑子是什么构造,动不动就跳戏也是真难控制。

春天夜晚的夕阳,伴着沙尘暴的后续和小柳絮,李茂的车子穿大街走小巷来到一条窄窄巷子停车,说拐个小弯弯就有个不错的一个川菜馆子。

“这家挺好,我常来喝。”李茂驾轻就熟招呼我,她说的是喝,不是吃,我大概知道了散心的意思。

北京胡同里的老房子改造成新派川菜馆子,装修并不怎么装逼,进门就是个竹帘子,扑面而来的米饭香味伴着不知道那一桌点的鱼香肉丝。一条窄到胖子过不去的楼梯,李茂招呼一声,来,我就跟着她上楼了。

露台改造过,乍暖还寒的日子点着几个新派的高大暖炉,也算贴心。

我和李茂坐定的时候,星星已经在头顶浮现了,我看着隔壁小楼房上的青瓦发呆,而李茂已经翻都不翻菜单地点了水煮鱼、毛血旺,还有下酒用的花生毛豆,啤酒摆了四瓶,她给我倒上的时候,那个瓶子在说:“蹲~蹲~蹲~”

李茂端着酒,示意让我喝。我端着杯子只抿了一口,看着她说:“咱们该聊点什么呢?”

她说:“欢。”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把酒言欢”,于是会心一笑,接下去“但我想话桑麻怎么办?”

她仰着头笑,很婴儿的状态,前仰后合的放松。我注意到她有一对酒窝,庸俗的审美观就被深深折服,立即忍不住告诉她:“我最喜欢酒窝,我最想做的整容手术就是酒窝。”

她上下打量我再三,调笑说:“你还是先考虑抽脂吧!”

我翻个小S式样的白眼儿,李茂再度大笑。

“你有趣。”李茂喝一口啤酒,剥开一颗毛豆扔进嘴里,身体形骸已经有了醉鬼的基本状态,接着说:“我愿意帮你也是因为你人不笨,又有趣。”

“你为啥叫李茂啊?”我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变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爸说,人生最重要是保持礼貌。礼貌可以在逆境时给你带来机会,在顺境时给你带来助力。”李茂说的不错,社会是尊重规则的,我举杯表示同意。

“那,你有信仰吗?”

“我相信真理,和近似真理。”

我再次举杯表示同意,这比和黄大伟聊天有营养多了。

“你呢?你这样白胖还爱露乳沟,应该……应该信弥勒佛。”也许因为见过我哭,也许因为此刻手边有酒,李茂开始跟我熟悉起来,嘴巴也损起来。

“我信仰文字,我相信对文字有敬畏,人就不会行差踏错。还有,写字总是比说话难的,有灵魂的人还总会尊重一些绕远的东西。”我尽量让自己表情认真,别想着弥勒佛。

李茂颔首赞同。

我感慨:“可惜啊,我也好歹算个明白人,居然落得这步田地。”

我对李茂说:“就像今天这种恶心到满是呕吐气味的拍摄,我都绝不会去得罪二奶转业的小明星崔臻美和自学成才的化妆师黄大伟。我得罪他们没好处,我拍着他们没坏处,所以就算他们再怎么醉酒拍片不专业、再怎么拐弯抹角挤兑我,我都满面笑容地应着,至少我场面上永远是这样的。”

“是的,我就是这么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臊没原则没尊严的天秤座女编辑,这就是我的命,像写好了的剧本揣在屁兜里,台子就这么点儿大,怎么演都那个样子。”

“我25岁以前老是想,我要是有房有车有钱有势有男人有爱情的话,一切可能都不一样了,但我不知不觉地就错过了做梦的年纪,于是开始任由着自己相信也就只能这个德行了。”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样子应该挺失落吧?我不知道。

李茂又吃一颗毛豆,胳膊肘向着天花板方向,手往嘴巴里弹一颗豆子,架势很匪气,她说:“如果成功得到一切,如果失败得到尊重。这是我的原则。你也不是笨人,就算你倒霉但你还可以得到尊重,不是吗?”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表情是不是像贫苦少女遇到了仙女阿姨?迷茫、天真又渴望?我猜想应该是的。

“喝点酒,放放松,回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打扮打扮,准备下一次面试,工作安定下来了以后,多读书。”

“你口气像个老头子。”我也学她样子吃一颗毛豆,好像真的瞬间有匪气上身了。

“我会建议身边的朋友读书。书有自己的逻辑,是品牌,是专卖店,是人生,而杂志不是,杂志是乱的,做久了,人心也乱。你也是这样,你乱了。必须从头梳理。价值观没人能给你。因为谁的价值观都是自己的。”

“好吧,我从头梳理,那么第一个问题就是咱俩是你开车过来的,你喝酒了,你怎么回去?”我举杯质问。

李茂摸摸后脖子,说:“啊,我还真给忘了。”然后举起手里的啤酒看了看,自暴自弃地一饮而尽,对我笑笑说:“那你送我回家呗?”

“咱俩坐地铁?”我已经有点飘忽,碰撒了手里的酒。裙子湿了一大片。李茂笑的拍桌子。

“你看你那样儿,俩醉鬼,上地铁闹事儿去啊?”

又是一阵嬉笑。

以前,我们怎么没这样一起笑过啊?

真奇怪。我前三年对眼前这个人除了付房租的账号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居然觉得相见恨晚。

后来,她打了一辆车,送我回家。

就像歌里唱的“高高兴兴送她回了家”。那个摔倒的小娃娃,突然觉得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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