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黄小姐会赶我走，没想到她直接忽视了我，看向杜文山。
“文山，你的策划案写好了吗，赶紧打印几份出来，用文件袋装好。”
我有些诧异，看样子这个年纪轻轻的黄小姐，居然是杜文山的上司。
杜文山从包里面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不无得意的说道。
“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这个策划案我想了整整一个月，不管是场地还是物料布置都精心准备，咱们公司一定能中标。”
他看了我一眼，补充道：“还得谢谢徐总的教导，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啊，哈哈。”
听上去他确实笑得挺开心，似乎看到我落魄能证明他的价值一样。
我没有不爽，反而替他悲哀，这种人的可怜之处就在于，他不知道自己是个可怜人。
众人到了旁边的会议室里面，会议室是开放式的，杜文山把文案递给啤酒肚的大老板，其他来投标的人也递过去。
然后大家按照交方案的顺序，一个个把幻灯片投出来讲解，让大老板评判。
被杜文山嘲讽之后，我没了接单的心情，索性坐在会议室外面，旁听他们的方案。
我在策划这行干了七年了，而且每一分钟都在绞尽脑汁的学习，说是行业专家不带一点夸张的成分。
这些人的策划案，包括杜文山的方案，半点亮点都没有，但凡是科班出身的人，只要稍微用点时间都能做出相近的方案。
怪不得大老板频频摇头，肯定不满意。
听着听着，我的职业病犯了，拿过一张纸开始草拟方案，经过刚才大老板对几个方案的点评，我大概了解他的需求，凭借经验选场地，画流程图和布置图，把方案的框架搭出来。
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一张A4纸被我写满了，方案也初具雏形，这时候会议室里面的汇报也结束了。
大老板叹了口气，抓起皮包准备离开。
黄小姐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是提供招标会场地的东道主，当然希望自己的公司竞标，但杜文山并没有做到，那家伙正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生怕被黄小姐责骂。
看完戏了，我随手把方案草稿扔到一边，也准备离开公司。
已经离开这一行整整一年了，因为下属贪腐的事情，没有公司愿意录用我，我也是空有满腔才华而已。
站在他们的角度我可以理解，在策划行业贪腐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因为每场活动的投入都以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计算，哪怕只是抽一个点，公司的损失也是巨大的。
站在我的角度则是有苦说不出，下属贪腐上司有连带责任，我愿意接受，但指控我纵容唆使下属贪腐，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不过这都是陈年往事了，现在行业内的一切，与我无关。
刚走了两步，后面就传来惊喜的声音。
“这个策划案是谁写的，为什么只有一张草稿，方案定稿呢？”
我转头一看，发现大老板手中拿的正是我的策划案。
大家面面相觑，坐在靠门口比较近的几个人，伸手指了我一下，他们是亲眼看着我打的草稿。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随便在A4纸上面写两句，还能得到大老板的赏识！
反应最快的还是黄小姐，她拿着草稿走到我面前，向我确认是不是真是我写的。
我点点头：“以前我也是个策划，听到客户的需求之后，老毛病又犯了。”
黄小姐十分诧异，不怪她，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跑车的，虽然长得斯文，但能写策划案又是另外一回事。
“黄总，他是你的人？这个方案我要了，今天内我要看到定稿！”
大老板似乎对方案很满意，翻来覆去的斟酌。
杜文山也跑过来了，他眼里满是怒火，打死都想不到一个离开行业一年的人，写出来的方案依然比他完美，心态马上就崩了。
黄小姐想了一会，把我拉到旁边。
“想不到咱们还是同行，这样吧你到我公司工作，工资你开口，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答应。”
真是年轻有为，我二十五六的时候，心思绝对没有她活络，只要招揽了我，这个策划案赚到的价值至少以百万计，而我开口的工资顶多一个月三万，她稳赚不赔。
不过我在意的不是钱的事情，这丫头估计进这行不久，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的污点，如果别人知道她把我招进公司，这家公司名声就完了。
黄小姐见我不说话，有些着急。
“你放心，我们公司待遇很好的，每年都承诺你五个点的工资上涨空间，五险一金缴纳基数按照国企标准，你看怎样？”
确实挺有诚意，我都差点心动了。
奈何旁边还有个杜文山，他自己都还没享受这条件呢，马上不乐意了。
“黄总，你没认出他是谁啊，徐天啊，你不怕把他招进来，会对咱们公司声誉带来影响？”
“徐天，哪个徐天？”
黄小姐果然没听过我名字，一头雾水。
杜文山露出阴冷的笑容，朝我招了招手：“有些事情还是让当事人说比较清楚，免得说我诬蔑你，徐天，说说看你为啥被开除，又为什么在这行人人喊打，是不是因为贪污受贿，吃回扣！”
“贪污，吃回扣？”
黄小姐吃了一惊，捂住嘴巴。
我实在佩服杜文山，干啥啥不行，说闲话第一名，好不容易有个赏识我的人，多亏了他，估计马上就没了。
其他人也站起身来看着我，所有人的焦点都落在我身上。
“对，不过贪污受贿的是我下属，做管理者的我有连带责任。”
我的事经过媒体报道，在圈子里面的人已经耳熟能详了，就算否认也没有用。
“就是你唆使的，像你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策划案写得再好也是白搭。”
杜文山开始带节奏，会议室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因为我差点抢了他们的饭碗，所以大家都鄙夷嘲讽的数落我，仿佛出了口恶气。
大老板失望的叹了口气，把草稿放下：“就算方案写得再好，人品有问题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用的。”
杜文山居然带头鼓起掌：“对，说的太好了！”
我苦笑了一下，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杜文山这种人明显没有类似的觉悟，而且自己没本事就算了，遇到比他有本事的人，就要赶尽杀绝。
然而不止是他而已，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和杜文山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没有心情继续待下去，于是快步离开这里，发动车子之后一转头，发现黄小姐居然跟了出来。
想了想，我还是摇下了车窗，没想到黄小姐给我递了张名片。
黄奕蓉，名字挺好听的，这丫头居然是天马广告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真是厉害。
我没有夸奖她，而是提醒道：“以后发单的时候记得多给一半的价钱，因为从市区来这里的路不好走，创意园又太偏僻，司机多半要空车回去，没有赚头。”
黄奕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连道了两声谢。
“徐先生，我看你挺实诚的，不像能唆使下属犯罪的人，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公司有什么东西需要搬运，我第一个联系你。”
我客客气气的谢过她，没有当回事，生意人的客套话我听得太多了。
没想到她又惋惜的说道：“这个方案确实挺好的，真是太可惜了，要不你给我代笔一个方案，我用公司的名义发布，收益五五分成，没有人知道。”
原本我对黄奕蓉还有点好感，听了她这番话之后顿时荡然无存，原来这丫头还是看重钱，有考虑我的感受吗？
“那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升起车窗，一脚油门驶出创意园，心中愤愤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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