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的是。”
听到唐敬言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厅堂大门口，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之上。
“你刚才不是说你要去诏狱一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诏狱那儿，我想了想，让林枫过去了，他办事还算妥帖，毕竟堂兄这儿……好多年没见了。”
唐敬言这话，唐掌柜爱听得很，转而看向柳欣妍的目光也更温和慈祥了一些，毕竟儿子是他亲生的，原来是个什么倔强性子他是知道的。当年那真是恨不能和唐家其他人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会儿都知道放下手中公务回来与堂兄叙旧了，显然是百炼钢在媳妇儿这儿成了绕指柔了。
柳欣妍倒不是没有仗着唐敬言的势狐假虎威过，不过基本都是背着唐敬言的时候做的。
“夫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柳欣妍眼神闪躲，一副心虚的模样，和刚才的咄咄逼人、张牙舞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唐敬言唇角微勾，“没多久。”
柳欣妍闻言才刚松了口气，就听唐敬言说，“我乃是官身，官字两张口，区区一个白身若是冲撞于我，不论是伤还是亡，我都会置之不理。”
毕竟一母同胞，唐姝婧一下就听懂了唐敬言的话中之意，说句大白话，就是‘别招惹他，否则不论是死是伤，他都不可能出一个铜板。’
柳欣妍也听懂了，只觉得唐敬言的小气把她衬托得有点儿像个败家精。
说实话，唐金海印象中的唐敬言还是那个只会和大伯父对着干的莽撞少年，甚至之前在魏胤和的药铺匆匆见的那一面，唐金海都没从唐敬言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胁。直到此刻，唐金海才终究感受到了唐敬言的改变，而这样的改变让他的后脊背一阵阵地发凉。他本以为自己是猎手，但现在好像急速转变了身份，成了送上门的猎物了。
“金海啊，离用晚膳时间还早，不然你先回屋去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或者有没有缺了什么，说一声，大伯马上让人给你补上。”
唐掌柜也闹不明白怎么回事，本来挺温馨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说来说去，好像是那个雪嫣有些不大讨人喜欢的样子。这才刚来，还没怎么地呢，就已经闹得家宅不宁了。看来，这人是不该留下的，不然家里只怕天天都要鸡飞狗跳的。
就如唐金海认为的那样，唐掌柜也是人，而人心向来是偏的，一个雪嫣让唐姝婧和柳欣妍都不高兴了，那便肯定是雪嫣的错，毕竟于唐掌柜而言，她只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外人，而唐姝婧和柳欣妍，一个是他女儿，一个是他媳妇，亲疏有别。
“不用扶着，我自己能走。”把臂同游这词意境挺好的，但着实得考虑把臂双方的双腿在长度上的差距。
“娘吩咐的。”唐敬言的理由十分充分。唐夫人知道柳欣妍又看过大夫的事了，虽然后续并未听说抓药和熬药，但唐夫人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她的。
“而且……为夫走得并不快。”唐敬言身为男子，比柳欣妍高挑是很正常的事，气人的是，他比她高出的那一截，好像都长在了腿上。
“你不懂。”这其实和唐敬言走得快慢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是他腿长，就算走得再慢，那一步迈开来，距离也十分大，他走两步，柳欣妍得走三到四步，他走得虽然悠闲，但柳欣妍总不免有种想要追上他的脚步的急迫感。但她此刻，懒得厉害，只想学乌龟或者蜗牛一样，慢慢往回挪。
“那就没办法了。”话落，唐敬言已经又开始熟练地帮柳欣妍代步中。
“……你走慢点儿，我头晕。”
“……太慢了，阳光好刺眼。”
不长的路程之中，唐敬言变换了几次速度，直到回屋之前，柳欣妍已经不是很满意。
直到唐敬言给她弄了块帕子擦手，那一丝微微的凉意才缓和了她的焦躁，“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刚才……鸡蛋里头挑骨头。”
“习惯了。”唐敬言随口一句，柳欣妍瞪大了眼睛，“我有那么不可理喻吗？”
“不是你，是我娘。我娘原来也经常这样闹腾。”
唐敬言原来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夫妻之间应当怎么相处，但其实他是知道的，因为他见过他的爹娘是如何相处的，不过那些过往掺杂了后来的伤痛，所以唐敬言都选择性地遗忘了。近来重新和爹娘相处，他就慢慢找回了很多过去的回忆，大多数都是很温馨的场景。唐敬言希望，以后他们的孩子回忆他和柳欣妍之间的相处的时候，也能与他有同样的感受。
“哦，你的意思是说，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是吧？”
“和我娘告状的时候，记得加上一句，长得好看的女人有权利恃貌行凶。”
“油嘴滑舌！”话虽这么说，但柳欣妍好歹是笑了。
“刚才为什么生气？”按照他爹的经验而言，媳妇儿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尽量不要让媳妇儿因为同一件事生气两次或者以上。
“还能为什么？吃醋了呗。”柳欣妍这般直白，倒是让唐敬言有些诧异。
一个初次见面的雪嫣自然不大可能让她马上就吃醋，“早些年觊觎我的女子，不是断手就是断脚的，你有什么可嫉妒的？”
配合着唐敬言的目光，柳欣妍乖巧地摆正了自己的脚，藏起了自己的手。
“你真的……？”关于唐敬言的传闻不在少数，总结起来，就是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活人。
“断过。”说起来，唐敬言也不至于来一个女的，就断人手脚，一来不论是断手还是断脚都是白费劲，二来后续麻烦不少。唯二两个断了手脚的也不是他直接所为，而是对方寻机钻了空子，本以为能趁他不备有个肌肤之亲，不想他反应奇快，直接将人当刺客对待了。好在他当时有心留活口拷问主使之人，不然这会儿坟头的草可能都黄过几茬了。
“你喜欢听骨头断掉的声音？”据传，骨头断掉的时候会有咔嚓一声脆响，是唐敬言最爱听的声音之一，“你要是真喜欢的话，交待厨房定期买猪骨、牛骨、羊骨回来？”
唐敬言：“……”貌似有些装过了。
“不喜欢！堂兄带回来的那个丫鬟，你尽量和她少接触。”
“她有问题？”因为从唐敬言这儿听说唐金海不是好人，所以柳欣妍才默认他带来的丫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虽然下意识地排斥，却着实没有能看出她身上有什么问题。
“嗯，潘大夫说了，她身上的麝香味是从内而外散发的，那是长期用搀有麝香的药物养着的，很大可能是……瘦马。”
柳欣妍有些紧张地捂住了肚子，“你的意思是……你堂兄带她来，是冲着我们的孩子来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柳欣妍想问能不能立刻把唐金海和雪嫣赶出门去，但话没出口，她心里便已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因为唐金海不是唐敬言请回来的，而是公爹带回来的，唐敬言就算再厉害，也得遵守孝道。
当然，单独赶走雪嫣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她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丫鬟，但雪嫣于唐金海来说，很可能不过只是一个得用的工具。没了她，唐金海只要依旧有害人之心，还能想出别的法子来。与其去预防那些他之后想出来的阴招，不如先专心防备雪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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