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口粗细的小树苗似是直觉不妙, 脑袋上顶着的枝叶瑟瑟地挤作一团。
银角大王见了啧啧称奇：“都说灵根通灵，这小东西怕也能位列灵根之属了。”说着毫不客气地伸手薅下一片泛黄的叶子放在鼻端嗅了两下，两指一掐便掐出些许汁水来。
“金大, 这回干的倒是不错嘛！”这东西他还是头回见到, 于炼器一途应当妙用无穷，兴奋之下竟是连儿时斗嘴儿的戏称都顺口嚷了出来。
金角大王嗤笑一声，伸手隔开他还要催花的辣手，挑眉回敬道：“银二！”
阿娇抿唇瞧着两个兄长斗嘴, 这般称呼，倒是好久不闻了呀。简直比姑母唤的金宝儿、银宝儿还要难得。
银角大王闻声回过神来, 单手在自个儿额上拍了两下：“好了，大哥你别这么小气！这东西先叫弟弟我把玩几日！”
这就是示弱服软了。
金角大王却不理会他那一副谄媚讨好之态，只道：“这是那老倌儿给表妹的‘补偿’。”
说着便拎着那枝叶花簇都瑟缩一团的小树苗, 递到了阿娇眼前：“这东西为兄也是头回得见，各方习性皆未摸透，你若要养着还得仔细琢磨着些。”
天地中但凡称得上灵根的, 总是娇贵难养一些。
只这一个还要格外特殊一些。
“寿果……”阿娇见状，伸手又往那黄色小花上戳弄了两下, 迟疑道：“寿果到底是什么？”
天地灵根她知道的不少, 名头大的如那瑶池王母蟠桃园中的蟠桃树、地仙之祖镇元子后院里的人参果，近些的那生出紫金葫芦小圆的葫芦藤也是先天灵根之一。
可这‘寿果’, 她却是未曾听闻的。
龙三闻言，略一思索道：“人间传闻东海有仙山, 山中有仙岛，岛上有神仙。得见仙颜，便可结发授长生。”
他早年在四海治下戍守，凡间诸事了解更多。
这般虚无缥缈的传言也是听过许多的。
此刻见阿娇听得认真, 便将继续道：“这授长生嘛，一来指授下仙法妙诀，修之可得道成仙。二来，也有传言是仙人赐下仙果，服之，即可寿与天齐。”
“这仙果便是‘寿果’？”阿娇登时便明白了龙三话中之意。
“不过是凡间传说，当不得真的。”龙三目光只在那耷枝耸叶的小树身上瞧了一眼，便转回阿娇面上：“这‘寿果’之名也是凡间叫起的。”
金角、银角闻言也是点头。
“这东西是比不得人参果一样的先天灵根的，”金角大王将那小树倒转，露出下身根系——只见那小树根系极为发达旺盛，土褐色的根茎上隐约泛着几点白光。“瞧瞧，那白光似是上等灵物散去时余下的精粹，别说是先天灵根，这东西怕都不是天生地养之物。”
“不是天生地养之物？”阿娇睁大了眼，拒绝着金角大王话中之意。
不同于阿娇，银角大王却是转瞬便领会了他话中深意。
只见他拍拍手，将手中碾碎的树叶残渣尽数弃掉，一脸郑重地在那‘寿果’根部查看起来。许久之后，方才深出一口气道，叹道：“真是，好手段啊。”
若他猜的不错，这寿果原身应该和那寿星佬种于园中的枣树同出一源。那枣树名金丝楠枣，本是凡物，可悉心栽培千百年即可成灵。成灵之后再结果，便有了这延年益寿之效。
可枣子的延寿之效自然有限，对凡人或可称上一声‘宝物’，可在修道之人眼中来看，那三年五载的寿数便过于鸡肋了些。
而且那枣子有一特性，便是只能生食，如若炼丹那便无法发挥这般的延寿之效。
——这也正常，哪怕是蟠桃、人生果这等灵根，只要沾了‘延寿’二字，也是只能生食方能见效的。
而这所谓‘寿果’，怕是那南极仙翁以各种天材地宝、辅以阵法融灵，苦心栽培而出的。他‘养’这宝树，想来是为取其果实入药炼丹。
他那延寿丹方，应该便是基于此物。
故而金角大王才说他‘不是天生地养之物’。
相通此节，银角大王对这‘寿果’的兴致一下便去了大半。他直起身，不知何时有将那芭蕉扇持在手中，对着金角大王摇头调侃道：“我说你怎的这般淡定，半点儿不想以之炼丹之事呢！”
“我也用不着延寿丹丸。”金角大王哼笑一声，抖了抖那小树：“这‘寿果’啊，若能成批培育倒也有研究丹方之用，可若是就这一棵……没得浪费了我的好药材。”
能养成‘寿果’这般逆天之物，培育之时也不晓得那老倌儿废了多少心血，用了哪般药材。
而这等秘事，那老倌儿定是不会传于外人的。
那用这东西验丹方，便是成了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般嫌弃还薅我出来干嘛！
——那小树颤了两下，若是它能张口言语，定是要将这话喷到金角大王脸上去的！
金角大王对它的怨念分毫不知，兀自道：“这东西没甚大用，放山头上随便养养倒是还成。”
“没甚大用你讨它回来作甚？”
银角大王手摇宝扇、长身玉立，端得是一副风流之态。之那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一转儿，转头跟着阿娇商量道：“不过这东西吃的宝贝多了，自身瞧着也有灵性，锻造一番没准也有些许造化——娇娇儿不若将它交给哥哥摆弄一番？倒是给你锻个发簪头饰、亦或是飞行宝器也是好的。”
说来说去还是不死心。
他现在就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这传说中能炼出延寿丹的宝贝若是进了炼器炉里滚一圈，能有个什么变化！
兄弟多年，金角大王如何识不破他的心思？
“不作甚啊？”只见他那自来面无表情的冷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这东西的价值也要分人而论。那南极仙翁视它为至宝，那我将它薅来，定能叫那老倌儿捶胸顿足、后悔不跌了！”
“是不是啊，银二？”金角大王故意晃了晃手中的‘寿果’，拉长了调子对着银角大王笑得和善极了，“这般‘补偿’讨回来，想来要叫那老倌儿痛彻心扉吧？”
银角大王手上一顿，脸上的笑意便僵裂开来。
他就知道！
金大这个心眼没比针尖儿大多少的混蛋！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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