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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文学 > 风水师笔记李彪周冰冰 > 第54章 历练(下)
 
敌人四面围困青龙山。

血战竟日,“老虎”大队断粮两天了。

林强死了,赵勇重伤。

李彪凭着伞兵刀劈砍出来的威信,带领大家且战且退,进了一条深谷。

追兵还死死追着他们不放。

枪声零零落落。

但头号敌人是饥饿!

他们只好打野兔野蛇吃,刨野蘑菇充饥。

饥饿使他们忘记了一切危险,吃起什么都肆无忌惮。结果,李彪和几十个弟兄们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开始浮肿,皮肉像发酵似的,手一按就是一个青紫的坑。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堆堆篝火燃了起来。

聚在篝火旁的“老虎”弟兄们全泡在雨水里,仿佛连骨头都浸透了。

营地一片沉寂。

很多人都不知道下一步将奔赴何方。

自从一路退到这里,沉闷的气氛便像林中的瘴气一样,笼上了弟兄们的心头。

李彪木然地站在一个高坡上,他面前是一堆还在燃烧的残火,微弱的火光将他的脸膛映得发红。

雨还在下,且越下越大了,他单薄的军装全被雨水打湿了,袖口和衣角不停地向下滴水。身后是阴暗的树林,雨点落在宽大树叶上,发出连续不断的沙沙声。

残败的篝火旁站满了人。

远处用树藤临时搭起的几个窝棚门口也挤满了人。

“彪哥,我们怎么走错方向了?”

李彪只能重复说;“我们接着走,距离南京越远越好。”

他想笑一下,他觉着他应该微笑着,然而咧了咧嘴,他马上意识到,这个卑怯的笑决不比哭更好看。

为了掩饰这一小小的失败,李彪抬起僵硬的手臂抹了把脸,既抹掉了脸膛上的雨水,也抹掉了那个不成功笑的残余。

突然.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冷不丁响了一,声闷闷的.带着嗡嗡余音。

李彪吃了一惊,他以为这一是哪个绝望的家伙向他打冷枪。他匆忙跳下了土坡。下了土坡,他才注意到,许多弟兄在往篝火后面的窝棚挤。

他也跟着往窝棚挤,挤到近前一看,那个原来拄靠在窝棚口的赵勇已倒在血泊中,半个天灵盖都被打飞了。他脏脖子下窝了一片缓缓流淌的血,带着腥味的枪管上也糊满血。他歪着血肉模糊的脑袋侧依在窝棚边上,两只凸暴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边上的战士说,赵勇对着自己的下巴搂了一枪。

李彪一阵凄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的腿禁不住抖了起来。看着赵勇的尸体,他不知该说什么。

他觉着这一不但打死了那个绝望的老大,也打穿了弟兄们铁一般坚硬的生存意志。

周围的火光中和黑暗中响起了一片喧嚣。

有人有人叹息,有人叫骂,还有人疯狂地大笑。灾难已不再是虚幻的推测,灾难变得真实可感了。它是鲜血,是尸体,是山一般的坟墓,极有可能成为弟兄们的最后一站。

“蚂蟥!蚂蟥!”弟兄们突然变得疯狂了。

一股股潮湿发腥的气味却变得浓烈.李彪左腿的小腿肚上很疼,用手一摸,发现两条旱蚂蟥已钻进了他的皮肉,他急忙揪了出来,在手心里搓着几下后又将死蚂蟥生吞下去。

毒蚊子嗡嗡吟吟在窝棚中飞。

李彪拍打这蚂蟥,坚韧地说:“接着走!我们一定要把敌人引出青龙山。”

然后李彪开始卷起裤腿,对付正在吸吮着他生命浆汁的蚂蟥。那两只趴在他小腿上的蚂蟥都很大,肚子凸凸的,带着吸盘的半个身子已钻入了他的皮肉中。

他点起一缕带怪味的干藤,熏了好一阵子,才把它们从腿肚上熏下来。他把沾着自己鲜血的蚂蟥,提到一块石头上,恶狠狠地用脚去踩、去碾,仿佛踩着、碾着一个肮脏的世界。

众人鼓着眼珠子,看着疯狂的李彪。

毒蚊子在李彪身边嗡嗡乱叫,对着他裸露的头部,脖子和手臂频频发动攻势。它们是蚂蟥卑鄙的同盟者,双脚踩碾蚂蟥时,两只手也挥舞起来,“劈里啪啦”,在脸上脖子上四处乱打。

他们边打边走。

一路上陆续发现一些日本士兵的尸体,这些尸体或仰着,或卧着,或依着山石,或靠着路旁的树干,大都僵硬了。有的尸体上爬满蚂蟥和山蝇,看了让人直想呕吐。死亡的气息带着尸体发出的异味弥漫在山间的道路上。

开始,李彪还感到悲哀,感到恐惧,后来,这悲哀和恐惧都像雾一样消失了。感情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是的,这些人的死亡与否,与他毫无关系,因此,他没有必要为这些死难者背负起道义和良心的责任。

战争,就意味着鲜血和死亡,没有鲜血和死亡的战争,只能是幼稚园孩子们的游戏。而决定一个民族命运的战争,决不会像一场夹杂着童音稚语的儿戏来得那么轻松!

战争的机器只要运转起来只能是血腥残酷的,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历史命运,正是在这血腥残酷中被决定的。

要么,生存、繁衍;

要么,死亡,灭绝。

也许是冥冥中的定数,“老虎”还剩下五个人时,C团的直升机找到他们。

上直升机李彪才知道,“老虎”大队整整吸引了敌人三个加强营的兵力来追击,大大减轻了C团青龙山正面战场的压力。

入夜,李彪五人乘坐的军用装甲车,黑着大灯,颠簸在山路里。

第三山地快反旅的地面炮兵雷达已经开机,有命令让他们一旦发现敌迫击炮,立即指示我炮群进行毁灭性的颠覆性攻击。

微光夜视仪也已经架了起来,观察手在密切监视东西方向上的几个敌军高地,担负接应的侦察员采用超常手段已经潜伏到位。阵地电台都同时收到了上级领导的命令,要他们随时准备接应装甲车。

“砰砰!”沿途高地上的曳光弹、信号弹、礼花似的在天空闪耀。装甲车途中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踏着炮弹新刨出的虚土碎石,沿着摧平了的战壕,不时地越过一具具新鲜的尸体。

凌晨时分,装甲车直接上到了开往宋庄的碎石路上。

那里,早有辆挂了“特A”字红牌的军用吉普在等候。

“快看!老虎大队的五个侦察英雄回来了!”

十几个闻风而至的电视台记者,将摄像机、碘钨灯一齐对准了下车的五个人。

为首的是周冰冰。

李彪他们在四名持微型冲锋的侦察兵陪同下,跳下车。

李彪对摄像机的反应极其麻木。

“嘿!李彪!请给我签个名吧!是我先发现了你这老兵的!”周冰冰请李彪签名。

“要签就给我回信,周冰冰!”李彪难得露出一些温和之色,把几封信交给周冰冰。

“李彪,你这人!”周冰冰接过信,拉着李彪二话没说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轰然启动,朝北侧驶去。

沿途的交通哨兵一律对它扬起了绿旗。

很快,吉普车来到宋庄野战医院。

医院里都是尸体。

快死的兵,能动的兵,都要在路过的女护士屁股上捏一把!

开战前就立过规矩,野战医院里女军医女护士们是严格受到保护的。据说,旅长在宋庄发过话:“哪个敢和她们点灯偷油,就让他到前沿扛炮弹!!”

那些女护士也挺色,挑逗嘲笑那些老在门外打转转的小军官们说:“嘿!士官生们!怎么不敢来呀?是不是怕到前线扛炮弹?”

南京会战打响后,死的军人太多了,一切都改变了,女护士们也就让这些快去阎王殿喝茶的男人们摸上掐下,最后麻木地都快忘记自己是女性。

五个人分散开来。

浑黄灯光下,周冰冰扶着李彪,在一张靠墙的病床躺下来,医生开始输液。

这里受伤的很多是从北京军区调来的第四机步师老兵。

老兵们都没睡,还在给快反旅的伤兵们介绍情况。

周冰冰在偷偷看信,眼睛闪着波光。

李彪却听的津津有味。

“老哥,再说说“铜斑蛇”制导炮弹!我这,还有一根烟!”

新入伍的伤兵号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断递着歪歪扭扭的劣质烟卷。

老兵们叼着烟,歪斜着眼很得意。他们能细致地向你描绘出巡航导弹爆炸瞬间的颜色和气味,各种加榴炮炮弹在不同距离的空中弹道音响。他们一再要求新兵蛋子们记住这些音响,为的是既不要在去处遥远的导弹下出洋相,也不要再找你亲吻的炮弹下丧命。

老兵们说在阵地上最大的愿望,是能吃上一点绿色的蔬菜。这话让李彪听得很辛酸。

老兵说铜斑蛇激光制导炮弹的发射过程,是使用激光照射器照射目标,炮兵依据激光照射器编码和目标距离,给炮弹装定目标编码和定时器。

老兵们说被“铜斑蛇”炸伤的新兵大多溃疡烂脚,还有万一负伤,止血时,千万不要把伤肢扎得太紧,因为山地战,伤员后送周期长,弄不好会被白白锯掉胳膊腿,老兵说了个“坏疽”的医学名词,新兵蛋子都不太明白。

老兵们还指着水壶说,这军用水壶都是几十年的老款了,敌人早就用软管吸水,可是我们的主攻部队战士还要仰头喝水,那都是敌军狙击步手的目标,很多新兵就是喝水时被一打穿喉咙。

有个好心的反坦克手告诫新兵,千万不要尝试晚间偷袭攻击敌人坦克,那是最危险的。

在老兵们的谈话中,“运气”这两个字是常常挂在他们嘴上的,有句话:倒霉的兵,炮弹拐弯都要炸着你;走运的家伙,炸弹掉在钢盔上也不响。

“狗屎!”李彪听着一乐,拔掉输液管,瞅着熟睡中周冰冰浑圆臀部,很快打起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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