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崖登时愣了一瞬, 没意料到面前这个家伙简直比他想象中还要嚣张。
“你真是一点都不怕事啊。”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时，眼底满是冰碴，“就跟张福旺说的一样。”
右手手指轻轻一勾, 手心中的黑色方块积木瞬间就飞了出去, 宛如蓄势待发的蚁潮, 径直冲向闫岸面前。
可下一秒，闫岸便轻轻松松向后退了一步，两脚直接站在了低矮且狭窄的拦墙上，近半个后脚跟悬空，若无其事地抱手笑着。
她离悬崖更近了。
整个人只要受一点外力, 似乎就会从这里掉下去。
米崖瞳孔一缩, 右手骤然捏紧暂停了积木：“……你干什么呢？有病？”
“抱歉, 我这个人最不吃的就是威胁。”她微弯下腰，毫无感情的黑眸直视着他，“你觉得, 是你的积木快呢？还是我的脚快呢？”
“要是被下面的人看见了……”闫岸黑眸向下轻瞥，侧过身子，“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要是我死了，你准备怎么办？”
她两手空空，浅笑的神色带着无聊与倦怠，从始至终从根本都没有准备拿出武器对付他。
“……”米崖被她不正经的模样怒到失语, 本来就天天板着脸生人勿近且不善于说话, 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更是艰难了, 许久才生硬地憋出一句, “你真是…我都表现出这么强的敌意了——”
“就算敌意再强, 你也不会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就杀死我。”闫岸早已经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挑眉，“你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活着的闫岸才对他有用——除非他有从死人脑子里提取出记忆的能力。
“……哈。”米崖眼神微暗，忽然冷嗤，听完闫岸的话之后并没有放弃，反而是再次把漂浮在闫岸面前的积木向前推进了。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好啊，你觉得我不会杀你？——那就让我猜猜，如果你到底会不会自己跳下去？”
这是一场博弈，看闫岸到底准备怎么做。
是选择自己寻死跳下去，从而摆脱积木，还是选择存活下来，被他抓住。
闫岸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于米崖不同于往常的强压：“不会吧，你真觉得以我的性子，我不会跳下去？”
米崖强硬的气势登时一熄，迟疑了半秒。
怎么说。
这事如果放在这家伙身上，好像确实有点拿不准了。
“……”米崖低下头，咬着后槽牙暗骂了一句，然后重新迅速抬头，眼神寒气十足，声音硬的跟石头一样，直接破罐子破摔道，“你有胆子就跳，跳完我的捞也要把你捞起来。”
闫岸无奈，摇了摇手：“好吧好吧……那就——”
“再见咯。”
下一瞬，面前这家伙动作没有一丝停滞和迟疑，直接就迈开脚跳了下去，瞬间消失在了高楼的悬崖边。
刹那间，米崖脸色骤白，那一句暴躁的脏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他迅速飞身上前，漂浮的黑色积木以肉眼难见的极端速度向楼下冲去，宛如利剑。
“咔—嚓。”
而在他抵达拦墙的前一秒，面前的低矮拦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道奇怪而清脆的卡扣声。
米崖听见了声音，但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动作停滞了一瞬，有些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跑上前向下看去，却见楼下没有任何尸体，刚才也没有听见任何重物落地的巨响，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被闫岸耍了。
他面色发青，仍心有余悸地喘息着，逐渐捏紧了拳头。
只见二楼忽然冒出一个脑袋。
闫岸皮笑肉不笑，招了招手：“这可是你叫我跳的，拜拜咯。”
“生活管家提醒您：游戏已进行5小时2分钟，您的心理san值下降过快，请注意调整。”
“健康值：146
心理san值：60（下降40点）”
她微笑着，脸色和嘴唇苍白而透明，看向米崖的眼神中，气势没有任何退让。
在跳下去的前一刻，闫岸就变幻了“蜕变的国王”的武器形态，以勾爪的形式卡到了拦墙上。
一切仅发生在两秒之内，黑暗中，楼下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闫岸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一旦他的视线无法接触到目标，那他的积木便也不能针对性的活动了。
米崖手指抬了抬，沉着眼神将积木收回。
这次还是大意了。
“诶诶！兄弟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五楼的兄弟！快下来啊！那边太危险了！”
只见人群中有个听力好的工人听到了闫岸的声音，登时扭过头，眯了眯眼睛，看见站在五楼边缘的那个人时瞬间急了，跳起来大声喊，似乎怕这个家伙也学着那个人跳了下来。
米崖扯着嘴角，没有回应，退后一步消失在工人们眼前，避免被逐渐开始围观的工人们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扭头便快步离开，每一脚都踩得极用力，像是想直接蹬在闫岸身上似的。
他被气得牙痒痒：“……真是没人能比你更狗了。我下次要是再相信你的鬼话，我米崖就不姓米。”
这话如果让伏神听到，她肯定会觉得很耳熟——因为她曾经也说过类似的狠话，就在被闫岸狠狠坑过之后。
“米崖兄，你怎么跑上去了，是回公寓了？”道鸣早已经烧完纸赶回来了，追上刚从五楼下来的米崖，疑惑道，“我刚刚还准备问问你的意见呢，今晚守夜到底报不报名。”
道鸣无奈地耸了耸肩：“结果你不在……名额已经被别人抢走了。”
米崖的脸色仍有些不爽，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回过来，臭着脸：“今晚不是有别的事要做么？我们守夜不方便，应该先看看情况再说，别报最好。”
“……噢噢。”道鸣缩了缩脖子，“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米崖强行憋出笑容，“我很好。我心情很好。不用担心。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好的好的……哦对了，白工还跟我们说了，晚上除了守夜的人之外，我们最好不要在一点之后在外面随意走动。不过我刚开始也想着，谁大半夜一点会跑出来啊——所以我们是不是要早点行动？等会跟岸姐他们商量一下吧……”
道鸣叽里咕噜地在米崖身边唠叨，仿佛肚子里的话多得都说不完。
米崖一听见闫岸那家伙的名字就头疼：“停，你们去跟她商量，我等结果就行。”
道鸣话语一滞，直觉异常灵敏，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歪着头直白地问道：“你跟岸姐吵架……哦不，看样子程度还要深一些……是打架了？”
米崖幽幽垂下眼睛，直接用手按住道鸣的头，把他的头扭过去，声音冷硬：“不。没有。没打架。你别管我。”
……
“闫岸，你刚才心理san值怎么突然掉的那么厉害？”范绸皱起眉，观察得很仔细，关切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用了武器？”
“嗯哼。”闫岸点了点头，“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健康值都没掉几点。”
“我主要想说的还是那个坠楼的人。”她没多说，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回到正题，“楼上没有其他任何人的痕迹，我怀疑是那些鬼动的手。”
“又是鬼？”阚丹立咬着指甲，迷茫，“但是在我们烧纸的时候，那些鬼根本都不能摸到我们啊，怎么推他的？”
闫岸坦诚：“这我不知道，毕竟我们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能具体判断。”
安尔思考一番，说道：“那个坠楼的人没有烧完纸就离开了，结果被鬼推下坠楼，但根据范绸的观察来看，我和阚小姐跟踪的那两个人同样也没有把纸全部烧完——可他们并没有被鬼下手。”
闫岸黑眸微眯：“他们上楼了吗？”
安尔闻声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了：“没有。”
阚丹立举手：“我这边这个人也没有，在公寓旁边乱晃。”
“所以是跟公寓楼有关？”安尔眉头皱得愈发紧，“进了楼，鬼才能下手？”
“或许是的，我正好有个与之相关的猜想。”闫岸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自己的想法，“我以前也说过，社区的每场游戏都有一个中心主题，而游戏标题就是关键。”
“《公寓墓》——代表游戏的主题还是围绕在我们住的这三栋公寓上，而且是由象征死亡的墓的形式表现的。”
“所以……”闫岸沉吟片刻，微微拖长了声音，“我怀疑公寓里的鬼，或许比蔬菜地里的鬼还要多得多，而且存在形式更特殊，而且可能蔬菜地里的鬼-它们原本的归宿也是公寓，只不过暂时待在了菜地里，为了吃我们给他们烧的纸钱。”
“你们还记得吧，我们每天晚上要进行的哀悼仪式全称叫什么？”闫岸挑眉，扫视一圈，发问。
“头七哀悼仪式。”范绸喉咙微动，“今天是那些人的头七，那些人死后的第七天。”
阚丹立恍然大悟，声音有些结巴：“但、但是我们每天都要给那些鬼进行头七仪式啊——哦不对，不是给那些鬼，是给不同的鬼进行头七仪式。”
如果不仔细关注这点，谁能想到，就在他们这些新工人进入工地的前几天，工地里还死了那么多的人。
只有之前工地上每天都死了人，他们现在才会每天都进行头七哀悼。
闫岸缓缓点了点头，嘴角微扬：“所以……那些菜地里的鬼很可能是在轮流参与仪式，每到它们的头七，它们就会从公寓里出来，跑到菜地里等待我们给他们烧纸钱——而他们的集中营就正好在公寓。 ”
“这场游戏称公寓为墓。”
“而有墓的前提是有尸体或骨灰，可想而知公寓里鬼分布的情况可不一般。”
“所以反推上去，我的猜想也比较正确，并没有太大的漏洞。”
闫岸停顿两秒，试图找个容易理解的例子：“另外，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公寓式墓地’这个词？”
阚丹立高举起手：“我我我，我很久之前听我爸说过，这个东西只在我们那儿的西北地区有，很少见。”
“就是不买公墓里的坟地，而是买一间房子或屋子，把自己的尸体或骨灰放在公寓里存放，那样更便宜。”
闫岸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它跟这场游戏的意思很像，目前推算来看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过上面的都只是比较合理的猜测而已，还没有证据能证实。”
范绸平静道：“不，其实明天晚上就可以证实了。”
“纸钱上的名字我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他抬起脑袋，眼神冷静，“如果明天纸钱上的名字全都改变了，那你所有的猜想就都能被证实。”
“啊，这么来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岂不是很危险？”阚丹立咽了口唾沫，“公寓里的鬼要比菜地里多啊，而且我们那个摇摇欲坠的小破门又根本没有抵抗力，轻轻一撞就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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