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依有意无意地参与话题之下, 气氛逐渐让小归回暖了起来，一顿饭只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解决了。
“啊……好饱啊！尹姐你的厨艺可真好！”夏依赞不绝口。
“雨停了，但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今天都在我这里休息吧, 楼上有很多房间。”尹师父笑了一声, 将碗放进洗碗机里，回头对众人平静道，语气里总习惯性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夏依一惊, 连忙摆手，疯狂用眼神示意闫岸“不不不, 还是算了吧尹姐，小归他很认床, 不怎么喜欢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对吧闫小姐！”
闫岸瞥了一眼闫小归，附和“嗯，他臭毛病很多。”
“那好吧，我送你们出去，下次有时间再来吃饭。”尹师父浅浅微笑着，嘴角的弧度几乎是闫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师徒俩的习惯简直一模一样。
送走夏依和闫小归之后, 安尔和闫岸就跟学生一样, 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安尔面色冷薄，手却放在两腿上，无意识地攥住了裤子, 直勾勾地看着尹山在面前缓缓走来。
“师父。”闫岸朗声叫了一句。
“说。”尹山靠坐在她旁边，神色松懒。
“您之前为什么要骗我, 您的房子明明不在复耀小区。”闫岸拧起眉头。
“我没骗你。”尹山挑眉, 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浅抿了一口, “我确实有一套房子在复耀小区。”
“……”闫岸面色诡异。
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师父这么有钱。
她们明明都相处十几年了……噢，不过一般是隔一两个月才能见一两次面。
“那您现在能浅浅地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很好奇。”闫岸眨了眨眼，没等尹师父答应就笑眯眯地问了出来，好像是早就知道对方并不会在意，“您总共有多少套房子啊？”
尹山沉吟了许久。
闫岸微愣，刚开始还没理解她为什么要想这么久，但在两秒之后，陡然间反应过来了。
她的神情变得异常错愕。
不会是……
“数量太多，我没数过。”尹山淡定道，放下水杯，瞥了一眼闫岸的表情，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宽慰她，于是补充道，“但我有的是钱，你着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闫岸的心情很复杂，被她猜对了。
这话异常耳熟。
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跟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们今天晚上准备留下，应该不只是为了跟我聊天吧。”尹山将视线转移到安尔身上，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安尔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诚恳地点了点头“是的。闫岸跟我说过您，我们这次来确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闫岸内心腹诽，想着安尔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太过直白，于是忽然掐过话头，微笑着“您以前教了我很多，但格斗方面我一直都不怎么开窍，所以我这次特地给您找了一个比我聪明的家伙——”
“希望您能跟她小小地对练一下，就当是对她的练习。”
安尔脸色骤变，看向闫岸。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说好了“教授”吗？怎么变成对练了？！
闫岸笑眯眯地看向安尔，用嘴型无声道
实战才是最好的学习机会，不是么。
尹山单挑眉头，将目标对准了安尔“哦？你对格斗很感兴趣吗？我在这方面或多或少有一点经验，我们今晚就来试试吧。”
安尔嘴角的弧度僵硬“好、好的。”
……
“师父，您歇一歇，我自己也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闫岸慢悠悠地凑上前，给两人递上水和毛巾，两手靠在擂台围绳上。
“你倒是会投机取巧。”尹师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擦掉额角的汗，“趁着我累就问问题。”
闫岸眼底的神色悠长“我想问的是，如果一个人在随机失去了视觉，听觉，触觉三者其中任何一个或多个感官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突发的危险。”
尹师父盘腿坐在擂台上，微微俯视着闫岸，摸了摸下巴“你的问题倒是很有趣啊……”
安尔原本在擂台上累得跟躺尸似的，突然听到闫岸问这个问题，精神了起来，转头看向尹山。
尹山终于思索好了讲述路径“先一个一个来说吧，从最危险的开始。”
“不过我的答案可能会出乎你们的意料，里面最危险的——应该是失去触觉。”
“在关键时刻丧失了触觉，就等于失去了大部分的‘反馈’没有脚踩何地的反馈，没有受伤的反馈，也没有身体已经接触到敌人的反馈，更没有武器可能早就已经脱手的反馈。”
“就算有，大部分人也很难察觉到，基本都是通过手上拿着的武器已经击打到对方，从而武器的运动路径受到阻碍得知的——也就是说，你根本控制不了身体肌肉发挥的力度，可能很轻，也可能很重。”
“当然，这是按照常理中触觉的概念来讲的，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尹师父问道。
“……是的。”闫岸点了点头。
尹山冷酷无情地讲述着答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几乎无解。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濒死，神经直接受损严重，救不回来的。”
安尔注意到某些字眼“几乎？”
尹山“对，确实是几乎无解，但仍然还是有唯一的一种路径可以行得通——就是在能看得见听得见的前提下……”
闫岸和安尔眼睛明亮，注意力高度集中。
尹山道“用疼痛来反馈触觉，疼痛的程度反馈你自身所用的力度大小。”
她嘴角微扬，黑眸深处的神色幽暗至极“你哪里疼了，就说明你哪里碰到了东西。”
“你疼得多用痛苦，就说明你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越疼，被武器击中的那个人就越痛苦。”
闫岸喉咙动了动，思绪骤然明朗，被开阔出了一个新的天地“原来可以这样……”
可反观安尔那边，她的眼神就有些奇妙了。
很像是一命换一命。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变态吗。
这里的“变态”毫无贬义，只是一种纯粹的感叹。
居然能想到用“痛觉”反馈“触觉”，闫岸的师父可真是变态啊——安尔累死累活地躺在地上，脑子里只盘旋着这一个想法。
接下来，尹山继续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失去视觉和听觉的解决办法。
失去视觉就最大程度上发挥听觉的作用。
失去听觉就得依靠身边队友的相互配合，如果没有其他人在身边，那就只能用眼睛观察身边的一切风吹草动。
当这三者中，任意两个两两结合时，情况就极度危险了，只有一种情况下有可能可以“苟活”下去借助队友的力量配合。当然，这需要非常强的信任和信念。
尹师父基本把闫岸想问的一切问题都完美地回答了，最后教了她一点绳镖的使用技巧。
“这东西不好学，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尹师父神色冷漠，提醒闫岸，然后瞥了眼钟上的时间，直接走到客厅关了灯，不容她们有一点质疑，“今天太晚了，你们先上楼休息，以后有时间再接着说。”
其实现在才十一点。
但尹山的作息很规律，规律到刻板。
于是两人在摸黑中上楼，提前体会到了尹师父对她们该如何应对“失去视觉”的训练。
第二日早上六点钟尹师父就起了床，把闫岸叫醒讲了点绳镖的事，九点吃完早饭，安尔就直接拉着闫岸准备开走。
“尹师父，我们今天还有事，得先走了，很感谢您的帮助。”
安尔向尹山深深鞠了一躬，她的性子向来是漫不经心而且冷冽的，态度从未像这样诚挚过。
闫岸的师父几乎是把一切能说的能教的都给了他们。
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认真，为什么会把这些对平常人完全用不到的东西全部交给她们。
她们最开始问的这些问题就已经很奇怪了，但这个人没有一点怀疑的迹象。
要是像普通人那样，肯定会说“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离谱的问题”。而尹山却没有。
她似乎从心底就把这些事当成了平常事。
“真的很奇怪……”安尔坐上公交车，看着尹山远去的背影，嘴里自言自语着，“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人……”
“嗯，她一直都这么奇怪。”闫岸垂眸，脑袋靠着窗户，“就是一个奇葩。”
“一个像是跟我们站在同一个频道上的奇葩。”
从闫岸见到尹山的第一天开始，尹山就已经是这样了，自己从未改变过。
甚至却是，在试图改变闫岸，让闫岸变得跟她一样……奇葩。
现在看来，尹山确实成功了。
闫岸抬起了头，黑眸沉静地看向远处，那一大片熟悉的浓白的雾。
“大爷，我们回来了。”
闫岸弯着腰，笑眯眯地对保安大爷打招呼，想让他给自己开门。
可保安大爷在见到闫岸的那一瞬间愣了，然后锁紧眉头，眼神表现出极其浓厚的不信任和怀疑。
安尔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走上前敲了敲铁栏杆，冰冷道“大爷，您在想什么呢？我们回来了。”
“……”保安大爷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闫岸身上有熟悉的标记气息，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把铁门打开。
闫岸没有直接进入社区然后离开，走向保安大爷，眼神微暗地问道“怎么了？您刚才的眼神很不对劲啊……是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您遇到了什么事吗？”
“关于闫岸的？”安尔同样走上前，点出了关键。
“……你们走之后，社区空间控制器坏了，我在修的期间，看见了另一个你。”保安大爷一五一十地说道，头疼地指了指闫岸。
“另一个我？”闫岸有些错愕，但迅速便恢复了冷静，态度凝重，“但我根本都没有回来，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假扮的？”
“我有怀疑过，但那个人身上的标记气息我不熟悉，应该不是我们社区的。”保安大爷很发愁，“她把我的修理手册抢走了，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就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但是最后你还是修好了……”闫岸沉思着，随即又否定了自己话，眼神意味绵长地看向保安，“……应该不是你，是那个人又回来了，对吧？她把控制器修好了。”
“……对。”保安大爷咬着牙，“确实是她修好的，然后人就又跑了，我连她衣服边都没摸到。”
“这个该死的臭小子，真是闲的没事干！我过段时间就联系生活管家查查这件事。”
闫岸挑眉“但是里面还有一点很奇怪啊。”
“社区空间控制器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放在很隐蔽的地方吧，至少我们这些普通玩家是进不去的，那个人是怎么进出自如的？”
保安大爷脸色一僵。
他讲这件事的时候就是故意跳过了这一段，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这家伙也太敏感了……
“她……”保安大爷苦思冥想着该怎么解释，“怎么说，应该说是她比较特殊……？”
闫岸见状也不打算逼问了，耸耸肩“算了算了，您应该不方便说，这件事您自己看着处理吧。
“只要下一次，不要再影响到我们就好。”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闫岸正好从保安身边擦肩而过，微斜向上的眼神尤为暗沉，隐隐带着烦闷的情绪。
“闫岸，已经十点了。”安尔走在她身后，提醒道。
闫岸微怔“十点……”
“神龙区。”安尔继续冷漠提醒。
“噢！——”闫岸这才想起来，昨天刚跟伏神谈拢了合作。
她咧嘴笑了起来“去他们区捞武器是吧！”
“走，把范绸他们俩叫起来，先问问蝎子的事，然后去神龙区升级一下装备。”闫岸舔了舔嘴角，眼中兴奋的光芒尽显，毫不掩饰。
她今天早上受了师父的启发，刚好想调整一下武器。
两人在前往范绸公寓的路上，正好看见了在楼下小声密谋的范绸和阚丹立。
这两个家伙倒是不避讳，光天化日正大光明地讨论着米崖的事。
等闫岸和安尔上前，问起他们昨天发生了什么，阚丹立的表情表现得很气恼。
“米神根本都不像论坛里说的那样！”
“我昨天去满堂区蹲了一下午，根本没看到他人影，结果到今天早上突发奇想又过去了一遍的时候，突然又看见他了！”
“他站在保险柜旁边走来走去，手里不知道捣鼓着什么，明显就是不想按照程序走，直接撬开保险柜拿走东西嘛！”
“真是老奸巨猾，一点都不老实！聪明的一批！”
“等我跑过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抓住了的小偷，憋了半天就说了句‘我只是过来转转的’——鬼相信啊。”
阚丹立气鼓鼓地坐在石凳上，跺了跺脚“好在我过去的及时，要不然就被他得逞了。”
“那东西呢？还是放在保险柜里？”闫岸眨眨眼。
她记得她在走之前对范绸说过
范绸，如果在我们回来之前，米崖还没有把蝎子送回来，你就通知丹立把保险柜里的东西尽快拿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行。
阚丹立忽然咧开了嘴“当然不在保险柜里。”
“切，要比小聪明？我可比他狡诈多了！”阚丹立轻哼了一声，甩手就从某个地方变出了一张信封，夹在两指之间，轻轻晃了晃，“喏，在我身上。我用了特殊手段，这次肯定不会被他拿走了，闫岸姐，你就放心吧。”
闫岸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我们不急。”
“你们相不相信，等我们进了神龙区，不到一个小时，米崖就绝对会自己主动跑过来找我们。”闫岸笑容神秘，看向了不远处的指示牌，“到时候就很好玩了。”
……
“你们迟到了哟。”
伏神有气无力地坐在自家集会所前高大的广告牌上，俯视众人，晃着脚提醒道。
“一个个真是的，有好处拿都不积极！这不就相当于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么……”伏神从广告牌上站起来，跟走钢丝绳似的淡定走到边缘，然后顺着旁边的梯子一步一步缓慢爬了下来，一分钟后，她刚刚两脚稳稳落地，突然就被旁边的一个家伙怼了一句。
“伏神，我还以为您会很炫酷地从广告牌上跳下来呢……”这家伙不怕死地嘟囔着。
伏神回头，死亡微笑“……这么高跳下来你是想让我死吧？我又不是鬼佬那个天天爬树天天跳树的变态家伙。”
天天迫害鬼佬名声……
旁边那家伙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扭头就跑进了集会所。
“来来来，不要在意，咱们进去吧，我给你们好好介绍介绍神龙区，保准你们心动。”伏神转身笑容灿烂，跟导游似的热情地带路，好像准备把自家推销出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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